欧洲的能源危机「天然气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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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作者 | 张冬方

天然气价格若是居高不下，电价也稳定不了，更何况，天然气危机并不是一场短期危机，如何让电价和天然气价脱钩，迫在眉睫。

目前，欧洲的电力市场已经乱了阵脚。

电价正在动荡当中。据欧洲能源交易所（EEX），8月26日，法国2023年交付的的基荷电力期货价格创下了记录，冲至每兆瓦时1130欧元，而奥地利的结算价则为每兆瓦时1105欧元，德国的也高达985欧元。今年7月中到9月初，德国四大电网运营商对2022/2023年冬天欧洲和德国电力市场进行了压力测试，测试结果表明，在电力紧缺之下，欧洲电力消费者着面临着14到91个小时的断电或限电风险，而在再调度问题上，德国南北和跨境输电能力不足，同样面临巨大压力。

二十年前，欧盟成员国通过了进一步开放欧盟电力和天然气市场的决议。那时候，他们展望的是统一而自由的能源内部市场，更低的能源价格，却未曾想到今天欧洲电力市场唇亡齿寒的景象。

今年，原本的电力出口大国法国因部分核电站的维护和维修工作而导致核电产量大减，南欧因为干旱导致水电供应下降，严重扰乱了欧洲电力市场的供需平衡。据联邦网络局，法国部分核电站近期不能投入使用，使得法国2022年上半年产电量同比减少11.2%，直接导致德国向法国的电力出口相应增加，2021年上半年，德国向法国的电力净出口为2205吉瓦时，2022年上半年则增加至三倍多，为8017吉瓦时。为了维持供应，更多的天然气发电厂加入发电行列。2022年6月，天然气发电同期增加13.5%。

这个冬天，法国的核电站能在多大程度上恢复正常运营，德国煤电厂的回归到位情况，储备电厂的重启情况等，都存在变数。然而目前，影响电价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还在于天然气价格。欧洲电力市场的定价机制是基于供需关系的边际定价机制。当用电需求低时，成本低的可再生能源风电或太阳能电得到优先交易，即低成本发电决定交易价格，当需求增加时，电价上涨，成本更高的煤电等加入供电队伍，仍然不能满足需求，电价持续上涨，成本最高的天然气发电厂上场。天然气发电厂往往是边际供应商，天然气的高发电成本往往决定欧洲的电价，而发电成本低的企业由此获取丰厚利润。这种优先排序被称作Merit Order。在正常情况下，这种定价机制使得可再生能源先行，压低电价，激励在可再生能源发电上的投资。可在极端天气和能源价格危机之下，电力市场出现动荡。

欧盟委员会最近公布的应对能源价格的紧急措施称，目前欧洲电力市场正在承受的压力主要归因于俄乌战争，以及俄罗斯对天然气供应的操纵。即天然气价格才是高电价的根源。据荷兰天然气交易中心TTF，8月26日，天然气价格每兆瓦时一度超过346.522欧元，创下新高，此后，价格略有回落，9月22日为187.468欧元。一年前的8月，当时的价格还在28欧元左右。天然气价格若是居高不下，电价也稳定不了，更何况，天然气危机并不是一场短期危机，如何让电价和天然气价脱钩，迫在眉睫。

德国2022年上半年的发电能源结构原本已经发生了些变化，据德国联邦统计局，天然气发电同比减少17.9%，于此同时，可再生能源发电同比增加12.1%，煤电同比增加17.2%，但因为法律规定的核电退出，核电发电量同比减少了50.8%。然而，一方面，短期内出现需求增加时，相比起核电和煤电，天然气发电更具灵活性，而且，按照德国经济部的说法，完全放弃天然气发电会带来供应紧缺和断电。另一方面，天然气高价很可能造成电价失控。

重启煤电和暂停核电退出成为首选方案。7月，德国联邦政府做出决定，计划2022年或2023年停运的煤电重新进入待命状态，原本用于应急的储备电厂，则并入电网，那些只在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启用的煤电厂，则归为储备。9月初，经济部长哈贝克宣布德国仅存的、原本今年彻底退出的三座核电站中的两座保留至2023年4月，但不会用于发电，也不会再装载新的燃料棒，而是作为紧急储备用以应急。只可惜，可再生能源发电不是一天建成的，即使它才是电价和天然气价脱钩的关键所在。

欧盟一些成员国早在强烈呼吁干预电力市场，今年6月，欧盟委员会通过了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关于压低电价的措施，该两国和欧盟的其他电力和天然气市场关联性并不紧密。9月初，德国联邦政府出台的第三部减负计划中已经预告了“电价刹车”和向危机中获取暴利的能源企业征税。9月中，冯德莱恩公布了干预欧盟电价市场的提议，即最晚2022年12月起至2023年3月31日，将发电企业发电收入上限设定为每兆瓦时180欧元，向获取超额利润的化石能源企业征收暴利税，这些措施会带给成员国政府1400亿欧元的税收，用来为受价格冲击的家庭和企业减负，存进在能效、可再生能源和去碳化技术上的投资。目前，该提议尚需获得成员国三分之二的投票。

设定价格上限已然呼之欲出，它真的能力挽欧洲电力市场之狂澜吗？很多人持质疑态度。能源经济专家们发出警告，动电力大宗交易市场，无异于玩火。而征收暴利税也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用德国经济部长哈贝克的话来说，原本需要花两年时间来完成的事情，现在却需要在几周时间内进行。德国可再生能源联邦协会BEE也表示担忧，设定上限，会让发电厂因无利可图从而退出发电，反而恶化电力紧缺局面，部分绿电确实在电力交易所的交易中获取了丰厚利润，可是另一部分也是以低于当前交易价格的合同价进行供应的。即使是出于水深火热的化工行业也对欧盟的价格上限表示怀疑。德国化工协会表示，欧盟委员会力气用错了地方，问题的症结在于便宜的绿电太少，这些措施只会打击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信心，更好的办法应当是加快建设可再生能源进程。《南德意志报》的一篇文章将设定上限比作打开欧洲电力市场的胸膛做心脏手术，而且，手术之后，病人的病情是否真的会好转，并不确定。

一份来自研究机构Prognos的预测描画一个惨淡的电力市场情景，在俄罗斯天然气突然完全中断的情况下，电力大宗交易价格在2023年平均超过500欧元/兆瓦时，2024年以后，价格会有所回落，但在中长期上仍然会远高于2019年和2020年，电价到2030年降至98欧元/兆瓦时，2040年约80欧元/兆瓦时。2019年时电价尚在每兆瓦时38欧元的水平上。

唯一的好消息是，德国天然气储量截至9月22日已达90.53%，并呈上升趋势，离11月初95%的目标不远了。经济部长哈贝克说，如果节省消费进行得不错，如果这个冬天不太冷，那么，我们有望顺利度过这个冬天。只可惜，这两个“如果”并不完全在人的掌控当中，至少天气不是。